馬克白死了,然後呢? 《馬克白後傳》 反思戰爭與和平
- 陳瑋鑫
- Apr 1, 2014
- 4 min read
今年是英國劇作家莎士比亞的450歲誕辰,世界各地皆有不同的紀念活動與演出。除了英國的環球劇場將於四月底展開《王子復仇記》為期兩年的全球巡演外,蘇格蘭國家劇院也將首次到兩岸三地作大型巡演,把該劇院與皇家莎士比亞劇團共同製作的《馬克白後傳》帶到上海、北京、香港及高雄。
莎士比亞最受歡迎的作品之一《馬克白》,多年來已曾被改編成無數不同版本,例如日本電影大師黑澤明的電影《蜘蛛巢城》,台灣當代傳奇劇場的《慾望城國》由羅家英改編的粵劇《英雄叛國》等;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全新創作乃由《馬》劇啟發而成,如近期焦媛實驗劇團的《馬克白夫人》音樂劇就是一例。而即將於五月初登陸葵青劇院的《馬克白後傳》,則開宗明義由莎士比亞的《馬克白》之終場,跟接發展而成。
莎劇《馬克白》描述蘇格蘭將軍馬克白獲三女巫贈言將成一國之君後,頓起野心,弒君後成為新蘇格蘭王,但登位後卻擔心自責,害怕王位不保,變得瘋癲迷信,最後他的夫人自殺而死,馬克白也終究遭斬首,新君王被擁立登位。《馬克白後傳》的編劇大衛•格雷格(David Craig)就以英格蘭軍隊橫掃蘇格蘭,殺死暴君,重奪政權的一刻開始,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身為蘇格蘭國家劇院的當家編劇,曾創作及改編超過四十多個劇本的格雷格,當然志不在只跟莎士比亞玩故事「接龍」。他特意在創作此劇前,花了不少時間去鑽研蘇格蘭歷史、請教相關學者,嘗試將當年的戰事與民族衝突,根據史實描寫出來。另一方面,他也嘗試透過這一段政權交接的紛爭,把自己對中東戰爭的思考,滲在劇本當中,反思海外駐軍的和平任務意義,以及國民身份認同等當代問題。
《馬克白後傳》的原英語劇名Dunsinane,乃位於蘇格蘭中部的一個小山丘,這正是莎劇中馬克白城堡的所在之處。據說莎士比亞在世時根本從未踏足蘇格蘭,《馬克白》一劇只是他從一些野史資料中啟發而寫成。不過馬克白就真有其人,也的確曾敗戰於Dunsinane Hill,只不過並非在那兒被殺與篡位。在《後傳》中,編劇格雷格雖然沒有讓馬克白復活過來,但就替馬克白夫人作了個平反:這位失勢皇后原來並沒有因變得瘋癲而自殺死去,反而在馬克白死後,正面跟英格蘭軍中大將西華德(Siward)舌劍唇槍,曉以民族大義,二人其後還發展出愛慕之情。
西華德這個角色在莎士比亞原來的劇本中佔戲不多,但卻成為《後傳》內的中心人物。劇中他一心為恢復和平,遂擁新君登位,可是其帶領的軍隊既缺乏經驗、又內鬥不斷,加上殘暴的游擊隊乘勢叛亂起事,令他飽受困擾。來自英格蘭的西華德在這蘇格蘭荒郊,要瞭解習俗、掌握政事,要重新穩定民心實在不易,期間還要應付強勢的馬克白遺孀,以及處理蘇格蘭盟友之間的關係,恢復國家秩序的努力似乎徒勞無功,情況漸漸失控⋯⋯
編劇格雷格曾在中東生活及工作過一段時間,而且他撰寫此劇時正值英美各國就是否應從伊拉克撤軍一事鬧得沸騰,因此他有意透過原劇十一世紀英格蘭佔領蘇格蘭的背景,對照出近十年美英兩國入侵伊拉克、阿富汗等中東地區,口說維持和平,實則強佔資源的國際政治關係,借古諷今地帶出政權更迭對被侵略的國民的影響,並反思一個重要問題:當大家公認的獨裁暴君被推翻後,是否就必可為人民帶來和平盛世呢?
劇中西華德單純地以為帶兵殺死馬克白就能解決國家問題,可是以和平為目的的戰爭與駐軍,最終卻只帶來更多紛爭,變成好心做壞事。這樣的處境其實在廿一世紀的今天依然不絕出現,近月俄羅斯對烏克蘭的軍事介入不也是如此雷同嗎?而且今年稍後,蘇格蘭也將會就是否從大不列顛獨立而進行全民公投,此時此刻回看近千年前英格蘭「進佔」蘇格蘭的這段歷史,也就別具意義。
雖然這齣《馬克白後傳》源自莎翁的悲劇經典,題材又涉及戰爭與和平、文化差異與歷史等的嚴肅思辯,不過劇本引人入勝之餘,其實也不乏幽默睿智,特別是新加入的一眾年輕士兵角色就為此劇帶來不少生氣。而飾演馬克白夫人的蘇格蘭女演員絲奧班•雷德蒙(Siobhan Redmond),其入木三分的演繹,令這傳奇角色更加有血有肉、魅力四射,跟飾演西華德的達雷爾•迪施華(Darrell D’Silva)同樣獲得不少好評,令人期待。
此外,演出中還因應劇情發展及宮廷背景,加入了不少蘇格蘭傳統音樂與舞蹈,可不像一般老氣橫秋的歷史劇,只有喋喋不休的冗長對白。相信無論入場觀眾是否對莎士比亞的《馬克白》有所認識,也肯定會享受這個以古諷今、發人深省的《後傳》故事。
(本文首刊於《art plus》2014 年 4 月號 a+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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