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寧談新作《孤寂》－ 從感覺與印象出發，把《百年孤寂》搬上舞台

諾貝爾文學奬得主賈西亞．馬奎斯的著作《百年孤寂》，乃「魔幻現實主義」的代表作。它以寫實的筆觸描述一個龐大家族，七代人的歷史故事，但大多數人物與事件卻不離荒誕怪奇，而且書中角色眾多，關係複雜，要把這部西班牙文學巨著改編成舞台演出，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不過本地資深編舞家黎海寧，就決定向難度挑戰，與多才多藝的英國藝術家彼得小話聯手，從《百年孤寂》這本小說出發，為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編創一齣全新的舞蹈劇場《孤寂》。

其實早於八十年代末，黎海寧已經嘗試過把馬奎斯的另一本著作《事先張揚的命案》，改編成為舞蹈作品。當年同樣是由CCDC製作及演出。只不過編創的只是一支短篇，而今次將於十二月在葵青劇院演藝廳首演的《孤》，則會是一齣長個多小時的大型長篇舞作。

「我很久以前就已經讀過《百年孤寂》這部小說，也曾有閃過把它改編成舞台演出的念頭，只不過覺得很難做到，所以一直不敢肯定會否這樣做。」黎指最初跟彼得小話談合作時，也未想到要做一個《百年孤寂》的舞台版，但由於她知道彼得一向對文學很有興趣，於是便提議大家先互相提出一些喜歡的文學作品作為討論起點。「我已不大記得是誰先提出，但說到《百年孤寂》時，發現大家都同樣喜歡，所以便決定大膽地試試把這一本經典小說，轉化成舞台上的當代舞演出。」

當然，要把小說內的故事情節仔細表現出來，純粹以舞台上的舞蹈去呈現並不可能，所以黎將會從原著小說中，抽取一些事件的印象去發展成舞蹈段落，而不會勉強把原著的故事情節一一闡述。「如果書中已經有充分描述，就無謂再用舞蹈去演繹。因此我也不會完全跟足書中的意象去創作，而是會比較自由地去運用原著中的角色及元素去發展。」縱使訪問當天，黎表示仍然有很多演出的細節尚未定案，整體也未想得透徹，但相信書中一些比較重要及深刻的場景，還是會在《孤》內看得見。

黎海寧提到書中有不少角色她都特別有感覺，例如多次武裝起義，但就一再敗仗，甚至漸漸失去了愛人能力的邦迪亞上校，還有在愛情路上波折重重，最後因恐懼而排斥了所有追求者的亞瑪蘭塔；當然還有貫穿整部小說，活到百多歲的易家蘭。「書中寫得非常好，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孤獨，好像上校有著獨裁者的孤獨，而易家蘭就承受著老了之後的孤獨。」

正是「孤獨」這個在馬奎斯小說中不斷重複出現的主題，啟發了《孤寂》的創作。屆時各舞者將會分飾不同角色，同一位舞者可能在前一段扮演老女人，但下一段可能會擔演情人的角色，而且同一角色也不一定只會由一位舞者去演繹。「作品將會呈現每個人不同的孤獨，也會有兩個人的孤獨，以及不同性格的人所產生的不同種類孤獨。」另一方面，黎也預告整支舞作未必有一條明顯的故事線，劇中的過去、現在、未來也不一定會順序去呈現。

至於原著中，跟邦迪亞家族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吉卜賽智者麥魁迪，就會由彼得小話飾演。黎跟彼得很早就已經認識，也看過他之前與曹誠淵及CCDC合作的《365種係定唔係東方主義》，以及彼得自己的個人劇場創作，覺得風格甚為獨特，因此希望能夠合作。「彼得小話的角色有時會在他自己的空間，有時也會與舞者有所互動。而他也會撰寫一些文本，在演出時朗讀。」但至於彼得及其文本，如何跟舞蹈穿插，就仍然未有定案，暫時只能先賣個關子。

彼得小話這次除了會以說書人的角色粉墨登場，也會為《孤寂》作曲及設計佈景。「這次創作跟過往作品最大不同的是有作曲家的參與。我早期的作品很多都會與作曲家合作，不過之後很長時間也是自己找音樂，這次再跟作曲家合作，可說是其中一個挑戰。」黎指彼得小話的音樂有一種特別的氛圍，以他為《365》創作的音樂為例，就絕對不是她慣常會找上的那一類，因為她很少會用到很重節拍的音樂，故此現階段每每收到音樂後，也得花點時間去思考如何好好運用。

分隔港、英兩地，創作初期雙方都主要以電郵溝通，先討論書中有什麼重要的元素，例如時間、不斷重建又毀滅的大屋等，然後再決定哪一些要做出來。相互取得共識後，黎與彼得便從他們對這些元素的印象及感覺出發，各自各去發展創作。在彼得譜曲及描繪作品的佈景設計的同時，黎也一直與CCDC的舞者們在排練室內找動作、找意念。

「我不會指明要什麼音樂去配合我的片段，所以當收到彼得寄來的音樂時，我會再憑我的感覺去決定放在什麼地方。因此可能某段音樂是彼得針對某事件而寫成，但我可能會用在另一段落，只要碰巧合適的我就會用。」難得二人對這次的合作持非常開放的態度，大家對這樣的創作安排也沒所謂。

說回這次《孤寂》的創作與馬奎斯原著《百年孤寂》的關係，彼得小話在早前《彼得小話孤寂畫展》的開幕座談會上談到，他為這次創作不單止重讀了《百年孤寂》，還一概讀遍了馬奎斯的其他作品，去了解他的世界觀。至於編舞黎海寧又有沒有要求眾舞者也要讀讀書呢？「我沒有要求舞者去讀原著，而且也不會逼他們去讀。然而，排練初期我知道只有兩、三人讀過原來的小說，但隨著排練展開，我就發現排練室內越來越多書出現，看來這個作品多少也激發了舞者們的興趣去一讀吧。」

（本文首刊於《文匯報》2015 年 11 月 28 日 A30 藝粹）